【喻黄】赛礼 (中)

*生日快乐 你的未来充满希望 未来的路上有黄少天


这是黄少天第三次看到喻文州放学后在操场跑步,他跟同路回家的同学打了声招呼,转头走到操场边,放下书包跟上喻文州。
十六岁大概是个做事不需深思熟虑的年纪,他只是听凭感觉,脚就迈了出去。
喻文州什么也没说,但黄少天知道他配合节奏的脚步代表着默许。两个人谁也没有快一步,谁也没有慢一步。

只是简单的耐力运动,黄少天却无暇多思,仿佛跟着喻文州在场上一圈一圈地绕是一件忙碌的事情。
他的大脑不断处理着递向感官的喻文州的信息。除了平时耐不住寂寞的嘴出乎意料地保持了安静,眼睛和耳朵高度集中地发挥功能。
跑着步的两个人沉默地并肩迈步,耳边规律而粗重的呼吸声,就在黄少天的半臂之外。
黄少天偶尔看向喻文州,看夕阳余晖穿梭在他轻快跳动的黑发间,看他打湿的鬓角处淌下几滴汗水,大概也是湿黏的,跟那天的一样。
黄少天不知怎么有点心虚,别过头努力心无旁骛地跑。

跑了不知几圈,才慢慢绕着操场走路。两个人手心出了汗,还是隔着半臂的距离,不像那天手搭着手,只是自顾自地出汗。

黄少天觉得不舒服,抬着手在空气中挥了挥,想要人造的风吹干这一层无端扰人的汗。

“以后放学可以一起跑步啊。”他终于还是受不了沉默,先出了声。自己平常都在家附近夜跑,那是从初中开始的习惯,这几次看到喻文州在操场跑步,突然就想换个场地。

“好啊。”

一个漫不经心的提议成了雷打不动的约定,日复一日地,约定熬成了潜移默化地习惯。

转眼大半个学期过去了,两个人相伴练跑的时间越长,彼此也越熟悉。

黄少天跑完步后压了一会儿腿,就解开校服外套,坐在塑胶跑道上,靠着竖排的栏杆休息。
喻文州从书包里翻出两包小零食,扔给黄少天一包,又捡起他随意扔在地上的外套,抖开给他披上。
“当心感冒。”
黄少天刚想说今天不算冷,十一月干燥的秋风就跟他作对,凉飕飕地往他敞开的领口钻。他蔫蔫地闭上了刚张开的嘴,喻文州笑着看了他一眼。
笑得有点欠揍。

“这个面包挺好吃的,比我上次带来的还好吃…”
跟第一次跑步的沉默不同,现在两个人跑完步总是会在操场上坐一会儿,分享零食,边吃边聊天。
这个年纪的同龄人之间的话题,无非就是老师同学、食堂饭菜、游戏作业。也许是黄少天本人天赋异禀,在千篇一律的话题也会变得生动有趣。
他像刚刚从一罐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碳酸饮料,给口干舌燥的夏天注入一股清爽,在未打开易拉罐之前就预知舌尖上雀跃的气泡。
从他在某个跑完步的傍晚递给喻文州一罐可乐的那天起,喻文州就一直这么觉得。

天越冷,入夜越早,学校周边的建筑物陆陆续续地亮起来,学校操场上的灯总是开得晚一些,此时更显得这一处暗了不少。

黄少天这个时候突然一拍大腿,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练习册,问喻文州一道化学题。黄少天班上的化学老师口音有些重,上课的时候又喜欢打趣,一堂课下来黄少天只记得老师讲的笑话,能记住的内容寥寥无几。平时的化学作业都是抓着喻文州这根救命稻草在午休时边学边写的,最近好不容易才跟上了老师的节奏,搞不懂的地方也只有一两处,就想顺道在跑完步的时候问。
黄少天打着手机上的手电筒,指着册子上的一道题问喻文州。
喻文州本来就有些近视,因为跑步的原因才没戴眼镜,如今加上夜间视力微弱,不得不凑上去看。
黄少天被他突然凑近的举动吓得发懵,但他只是规规矩矩地小声念着题目。
这么近的距离,黄少天能看见喻文州鼻尖上透明的汗珠。喻文州皮肤白,脸上的汗不凑近看就几乎看不见,怪不得这个人每次跑完步,脸上除了发尾有点湿,几乎看不到他流汗。
黄少天心里嘀咕着,视线又落在喻文州鼻梁附近浅浅的压痕,是眼镜托留下的。
黄少天看过他戴眼镜的样子,金属框的银色细架眼镜,让他看起来更斯文且温和。他抱着一摞作业走向办公室,路过黄少天的班,对着窗内的刚好触碰视线的黄少天笑了笑。
黄少天转开眼睛下一秒,目光又追过去,看着他的侧影,接着是背影。那个时候他还穿着夏季校服,白衬衫透光的材质朦胧地暴露着逆光背景下的喻文州,劲瘦流畅的腰线、薄薄的背肌撑起起伏的背沟流线,移动的人,不可控的角度,轮廓只有一瞬间的分明,他走得越远就模糊,那若有似无的感觉,让人心痒。

喻文州审完题终于开始说话了,低低的声音把黄少天从天边拉了回来。这是一道复杂的题目,喻文州试图用简单易懂的思路给黄少天解释,却也不是这么容易。他一边讲解一边看黄少天的反应,察看他接收的程度如何。
黄少天虽然基础知识不算充足,但领悟力很强,喻文州给他讲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很容易就跟上喻文州的思路。

手机打出的白光在昏暗的操场显得格外突兀,不免得招来几只趋光的小飞虫。
喻文州讲着讲着收了声,盯着黄少天,又因为视力模糊的缘故,更加凑近了几分。
一只纤细的小绿虫爬在黄少天脸颊上,喻文州想伸手去弹,又怕弹到黄少天的鼻梁,只好伸出手指捻掉它,一下没捻干净,又用指腹擦了擦落在脸上微小的脏点。

这下他才抬头对上黄少天的视线,自下而上的白光照得这张脸上的阴影分布十分诡异,但他的注意力丝毫不受影响地,被对面少年的在光照下有些透明的褐色瞳仁悉数攫住了。

秋风沙沙地拂着叶浪,凉凉的空气包裹着两颗发热的脑袋,压抑着呼吸,小心翼翼得换着气,生怕呼吸稍微重一点,眼下说不清道不明却格外舍不得的气氛就消去了。

分不清是谁动了一下,鼻尖就碰在一起,这是一个对于两个男生来说太过亲昵的动作。
黄少天脑袋发懵,残存的思考余力也用来艰难地消化着眼前这一幕和鼻尖上源源不断地的温热,要快把他的心烫化。
接着他看到喻文州凝视着他的双眸微微垂下,他未作思考,直觉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嘴唇上。他被自己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但还是一动未动,没来由地期待着,等着他来…

霎时操场上的灯全亮起来,好像包裹在昏暗中的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被揭开,强光的刺激与大梦惊醒般的余悸让两人默契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各自平复着心跳。

谁也没说多余的话,像往常一样收拾了书包。黄少天麻利地收了练习册,没有余裕去在意剩下的半道题,背对着喻文州挥手再见,迈开腿,不自觉地走得越来越快。

回到家里,摊着作业却一笔未动。
黄少天知道喜欢同性这回事儿在当下的状况不如旧时那样是说不出口的禁忌,在网上旁观的时候也只是觉得这不过是别人的自由。他身边尚未有人有这种情况,就算有,也不会大剌剌地说。他以前一直是喜欢女生的,初中的时候也和有好感的女孩在课桌下悄悄拉过手,那时候的开心和满足不是骗人的。
但他确实从未想过自己也能对同性有…有喜欢的感觉。这两个字像是易碎品,他一直未敢触及,自己徘徊在外,连一个念头都不敢想到那处去,生怕想到了,确认了,就像打破了某个正统的规矩,碎了,那些压抑着不敢说的情愫和渴望,如罪恶与污秽的潮水,把自己狠狠淹没。
他摸了摸鼻尖,盯着窗户上自己倒映在窗外漆黑夜景中的脸,怔怔地回不过神。

第二天下着阴雨,天灰蒙蒙的,云层乌泱泱地压着,黄少天胸口闷,却也松了口气。
下雨天,他和喻文州就会停一次练跑。本来还苦恼今天如何找个由头避一避,思来想去说什么都会被他一眼看穿。好在老天也帮他,替他寻了个无懈可击的借口。
明天起又是学校组织的三天的秋游。本来这个年级的男孩子,一向期待集体活动,高中不似初中春秋游一般仅仅一天往返,为时三天的集体出游不免得引发他们强烈的期待与兴致。
只是黄少天心里有事,表现得就有些意兴阑珊。

这两天精神不济,晚上这一觉就睡得沉了,黄妈妈第三次叫黄少天起床的时候人还一动不动地裹着被子,直到她一掌拍上被子,黄少天才嗷嗷地跳起来,一看床头闹钟,打仗似的起床洗漱。
黄妈妈只好给班主任去了一通电话打个招呼。
黄少天火急火燎地赶到校门口,一辆大巴刚好开走,只剩了最后一辆车。
年级组长站在车门口,冲黄少天招手,“你们班主任说了让你坐我们班的车走,快来。”
黄少天没想到再次跟这位老师打交道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年级组长的班级可不就是喻文州他们班吗。不过大巴车那么多排,他也不一定看得见自己。
他抓了抓头发,一脸抱歉地跑过来,“不好意思啊,让这么多人等我。”
“没事儿,我们班最后一个也刚到,正好等你,上车吧。”

黄少天一上车就看见第一排坐着喻文州和他们最好看的女孩子孙嘉琪。
黄少天眼睛扫了一圈,大致发现只剩老师旁边有空位了。
年级组长倒是挺喜欢黄少天的,跟黄少天聊了几句,黄少天有些拘谨,话说的不多。老师以为学生在自己面前放不开,适时地结束了对话,靠在座位上闭目休息。
倒也不是黄少天在师长面前拘束,他有什么放不开的,跟自己班主任聊天也像是对待年长的朋友一般,只是喻文州就坐他附近,他就不大自在。
就算中间隔着走廊和他们班花。
说是班花还说低了,黄少天班里男生民间地认为作级花也绰绰有余。黄少天是见过孙嘉琪的,刚上高中那会儿男生们对于周围的异性总有着好奇与兴奋。黄少天又不是和尚,他也喜欢女孩子,也跟着班上男生一起假装路过隔壁班,顺着随行男生手指动方向看过几眼。个子高,皮肤白,长马尾,五官玲珑,笑起来温和好看。黄少天承认她确实好看,但没什么接触,对她的印象也就停在赏心悦目的程度上。不过她像是知道这年纪男生都什么德性似的,跟女生们都相处得不错,但碰上男生的时候总是透着疏离与冷冰冰的拒绝。黄少天没少听过周围男生哀怨“女神太高冷”,对她的印象差不多奠定下来。
但她今天跟喻文州坐在一起,满目柔和,透着想搭话又不好意思的羞怯,后座几个他们的班同学捂着嘴悉悉索索地,八卦的眼神看着他们笑。
黄少天这下还有什么不懂的,孙嘉琪在女生圈子里是什么人气,出去秋游还会没人给她留座位,怕是看到喻文州也坐前排,顺势坐他旁边了。喻文州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竟然还有说有笑春风和煦的。
黄少天转念一想,喻文州大抵是明白的,也没有装,应该算是接受了女神的好感,好好地在跟女神聊天。
郎情妾意金童玉女的,看起来多配啊。喻文州又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在心里怪他呢,跟我碰碰鼻子又怎么了呢,他只是在帮我捉飞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那我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儿,那天回去干什么烦闷纠葛不做作业,还想躲他不跟他跑步,白天想东想西躲来躲去,晚上照着窗户摸鼻子发呆,我真是病得不清。
隔壁还在轻声细语地说话,黄少天觉得心里刺刺的,蔫了吧唧地垂着脑袋,是一点儿也不想再听下去。
黄少天沉浸在自己乱成一团的烦恼里,扯了耳机听音乐。

这边喻文州看到黄少天背对着他低头捣鼓手机,反思自己这么做是不是过分着急了,有些于心不忍。
孙嘉琪看他心不在焉,也止住了话头。她是觉得这个班长绅士又妥帖,对自己也没什么兴趣,跟其他幼稚又冲动的男生不一样,平时就关系尚佳,今天恰好坐在一处聊到了共同兴趣,不免得多聊了一阵。
喻文州刚想提出和孙嘉琪换个座位,就看见手机屏幕一亮,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黄少天觉得自己都这样不正常了,还这么缩着,都快失去自我了。这都怪喻文州!
什么捉飞虫啊,他就是故意的,害我胡思乱想,我才不成全他们!

在这个嘈杂的车厢里,黄少天从乱麻一样的思绪里翻找一个从前避如蛇蝎的念头,他砍断一缕缕犹豫、怀疑、罪恶与束缚,找出那两个字,仿佛承认了那两个字,他就解脱了禁锢。
喜欢。
是喜欢的。
我喜欢喻文州,又有什么错呢。

“好啊你跟年级女神有苗头,说都不跟我说一声。”黄少天没有单刀直入,不管怎样,阻碍喻文州和情敌继续发展是第一要务。
喻文州过了半分钟回复他:“什么苗头啊,就是迟到了正好坐一起。”
“帮帮忙!女神还会没人给她留位子?!”黄少天显然不信,打字的手指都恶狠狠地按着屏幕。
“不信你看看后面几排,哪里还有空位。”这次是秒回。
黄少天果真转过头来,还没往后排看一眼,就吓一跳。
喻文州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孙嘉琪换了位子,现在就跟他隔着一道窄窄的走廊,凑出来半个身体。

“吓我一跳!”黄少天还是继续往后看了几眼,确定喻文州说的是事实,就转身坐了回来。
都坐这么近了,还一声不吭地继续跟自己发微信,什么恶趣味。

黄少天出门没吃早饭,肚子受不住地咕咕。
喻文州轻轻抛过去几包小零食。是上次跑完步黄少天夸过好吃的小面包。
他拆开包装,边吃边看了眼边上的人。喻文州正在玩手机,却像有感应一样转过脸和他对视。
眼神在问怎么了。
黄少天嘴巴塞得鼓囊囊的,像个进食的仓鼠,含糊地“嘁”了一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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